在纽约佳士得“战后和当代艺术拍卖会”上，英国画家佛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909~1992) 的题为《弗洛伊德肖像画习作》的三联画，以1.424亿美元成交，打破了之前挪威画家蒙克经典画作《呐喊》在2013年5月创下的1.199亿美元的世界拍卖纪录，一举成为史上拍卖价最高的艺术品。

对于一般的投资者而言，可能很难理解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画怎么会被挂在博物馆里，更不用提被称为“艺术大师”，当然对成为世界拍卖之王，就更一头雾水了，难怪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对培根有一个十分著名的评价：“描绘恐怖图景的可怕男人。”

画出人心中的魔鬼

培根，这个让人倍感恐怖的画家，和蒙克一样，善于描绘人性的阴暗面和极端负面的情绪。 

培根出生于爱尔兰都柏林，成长于英国，严重的哮喘病阻碍了其接受正规教育的机会，也就是说这个称霸艺术界的大师是自学成才。迫于生计，培根在伦敦的画室里，用了几年的时间使自己成为所谓“三流的装饰设计师”，靠地毯和其他室内家居设计谋生。同时，出于兴趣，他不断地练习水彩画与素描。从模仿20世纪20年代末毕加索的绘画造型开始，到受到澳大利亚画家罗伊·德·梅斯特的正式指导，于1944年才真正开始他的艺术创作。

有评论家认为，培根的作品里常出现怪诞的、痉挛和恐怖的人物形象，代表了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长期经受战争折磨的社会普遍情绪：精神性格被严重扭曲，好比一个长期被囚禁在阴森的单人牢房里的绝望囚犯。

而培根绘画的题材，多半来自照片，或借鉴某部影片中某个镜头，或诙谐地改编某个艺术大师作品中的形象，再予以培根式的歇斯底里化，以此突出当代社会里人物的疯狂、病态和恐惧。这种表现主题本就是极端和主观的，因此，观众和评论家对他的态度也常显得两极分化：雅皮士对他嗤之以鼻，而重口味的投资者则对他趋之若鹜。推崇的理由不外是，个人经验和内心苦闷，成了培根的幻灭疯狂的恐怖大片，这足以反映当代生活的精神危机。

培根照文艺复兴后期西班牙最伟大的画家委拉士开兹的《教皇英诺森十世》画了一系列仿教皇肖像的习作，如《保罗二世》(1951)，信徒的精神领袖被描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狂暴形象，简单而又粗暴地重新诠释了宗教上的权威。  

2012年年底，在同一个私人藏家手里保存了近40年的培根创作于1954年的《尖叫的教皇》，以当初售出价格200倍的估价于纽约苏富比上拍。从投资的角度看，这件作品的卖家可谓非常幸运：1975年的伦敦苏富比，他以区区7.15万英镑价格买走的这件《尖叫的教皇》，而现在仅仅估价就达到1800万~2500万美元（折合英镑为1500万），而且培根的教皇系列尤其炙手可热，卖家根本不担心出不了手。对此，苏富比当代艺术高级国际专家奥利弗·巴克尔评论说：“培根是现在艺术投资圈疯狂追捧的艺术家，他在艺术史上有着自己独特的地位。投资者能找到这一时期这一主题的重要作品，本身就是非常幸运的。”

而在培根的其他作品中，一个全身沾满血迹的人躺在床上，一只被屠宰的动物鲜血淋漓地挣扎，一个坐在椅子上凶狠抽烟的人……当投资者在试图理解培根作品的“暴力美学”时，很难不觉得疑惑：这些令人作呕的场景，到底有什么意义？ 

根据1971年法国著名艺术评论杂志《艺术鉴赏杂志》（Connaissance des Arts）指出：70年代起，培根在欧美艺术界，已经可以名列当今十大重要画家之首。 他的风格鲜明地表现了西方男性心灵的极度痛苦和孤独寂寞。而培根自己则认为：“我想要做的是歪曲事物的外在表象，但是在曲解的表象下却清晰地呈现出事物真实的面貌。 ”

2009年，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为培根举办了大型的回顾展。策展人Gary Tinterow则这样评论令人费解的培根：“他之所以吸引人，在于他表达了对人类本性中暴力心理的病态迷恋。”

培根最擅长运用粗犷强劲的笔触来表现画面中人物的恐怖、荒蛮、孤寂、兴奋和愤怒。虽然人物的形象常常被肢解、扭曲，但仍然保持能够辨认的形象。他形容自己的作品是“试图将某种情绪形象化”或是“展现命运的真实面目”，这种死亡金属摇滚般的风格多少与他自己的经历有关，画面上那种令人不适的恐怖，会使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巨大的痛苦。用Gary的话来说，“培根是一个存在主义者，他认为人是一个‘意外演变’之物 ”。 

如果从艺术哲学的角度而言，一般认为培根的绘画里没有任何对社会或人性的批判，对孤独和身心上的痛苦体验或是形而上的自我怀疑也只是冷静叙事而已，至于对社会问题、官僚体制、工业社会或是20世纪的人类困境都没有直白的抨击。若要通过培根的作品去评论这些事情，观者首先必须有自我醒觉（consciousness）。

疯狂的基友情

评论家Roberta Smith说：“培根擅长于制造模糊和气氛，他抓住了人性的骚动——尤其他是一位同性恋者，他借用他们的照片、视频和其他艺术形式的图像作为绘画的出发点，他的画面传达出了一种基友才能体会的体能和汗水、暴力和柔情、偷偷摸摸和羞愧难当的意味。” 

自2013年11月《弗洛伊德肖像画习作》以1.424亿美元震惊四座以来，最近举办的苏富比伦敦“当代艺术”晚拍上，同样出自培根之手的《乔治·戴尔肖像三习作》亮相，在经过4位电话委托人的一系列激烈竞投后，苏富比印象派与现代艺术欧洲区负责人纽曼所代表的买家一举击败其他人，最终以2670万英镑赢得该标的。

这幅三联画绘于1964年，也就是培根与画中主角乔治·戴尔相知相恋惺惺相惜的一年之后。也许是由于草根出身，培根一般不喜欢像学院派画家一样直接对着模特写生，而偏好凭回忆作画，或者以著名摄影师约翰·迪肯为乔治·戴尔等人照的相片为创作基础。据说，该作是培根第一次彻底演绎戴尔的相片。

2014年2月13日，伦敦佳士得“战后及当代艺术夜场”举槌，另一幅备受人们关注的弗朗西斯·培根画作《乔治·戴尔肖像》以42194500英镑（约合4.26亿元人民币）的价格，为一名电话委托的匿名买家竞得。而该作在拍前曾一度被业内专家认为极有可能创造单件艺术作品的世界纪录。这幅6英尺高的作品，最后一次在市场上露面是2000年，于纽约佳士得以400万英镑售出。5年后，墨西哥金融家大卫·马丁内斯·古兹曼通过私人洽购，以730万英镑左右的价格买下了该作。短短14年的时间里，这幅作品的成交价翻了10倍多。

培根1966年创作的《乔治·戴尔》，据说是培根众多恋人画像中最出色的一幅。该作品曾在1971年巴黎“弗朗西斯·培根展”上公开展览，但悲剧的是，正是在这次展览开幕之前，36岁的乔治·戴尔以自杀的方式离开了培根。遭受打击且痛苦得无以复加的培根，自此逐渐远离了以前的社交圈，画风也变得更加激进。佳士得欧洲区战后及当代艺术部主管弗朗西斯·奥切德认为，这件作品是培根恋情中最具争议也最具代表性的情人画作之一：恋人的脸庞总是有点模糊，好像培根不断地涂抹、挖洞、打太极、揉面团，就是想一顿揉搓过后，可以把爱人的灵魂挤出来一样。难怪有人说培根的作品总能让人想起超市里肉制品柜台的培根，但却丝毫提不起人的食欲。

拍卖行的宠儿

在全世界范围内，要论作品价格飙升最快的当代艺术家，培根绝对可以排第一：

2007年10月，他的《人体研究，开灯的男子》在佳士得拍出超过800万英镑的天价。

2008年5月，他的《三联画，1976》在纽约苏富比以8628.1万美元由俄罗斯石油寡头罗曼·阿布拉莫维奇拍下，创下苏富比现代作品拍卖纪录。由此以后，培根进入了与毕加索、凡·高同阶的超一流及最昂贵大师之列。

2008年7月，他为自杀身亡的好基友所作的《乔治·戴尔头部习作》成交价再次刷新高达1890英镑，是预估价的3倍。

2012年伦敦佳士得“战后和当代艺术夜拍”中，纽约房地产大亨谢尔顿·索洛夫持有的《亨丽耶塔·莫雷斯肖像》(1963)，未公开估价为1500万~2000万英镑。拍卖当晚，它作为封面拍品以1200万英镑起拍，来自世界各地的几个电话竞买人以50万英镑为阶梯展开激烈争夺，最终以1900万英镑落槌。加上买家佣金的最终成交价为2130万英镑，在当时培根作品的拍卖价中排名第7。值得庆贺的是，这个价格打破了佳士得在上周用亨利·摩尔的大型铜像《卧姿人体：节日》(1951)创下的1900万英镑的“印象派/现代艺术”门类最高纪录。

2013年11月，纽约佳士得“战后和当代艺术拍卖会”上，《弗洛伊德肖像画习作》的三联画，以1.424亿美元成交，打破了之前挪威画家蒙克经典画作《呐喊》在2013年5月创下的1.199亿美元的世界拍卖纪录，一举成为史上拍卖价最高的艺术品。

毫无疑问，拍卖的价格只能体现艺术市场对培根作品的认可，而培根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身处的现代工业时代（1909~1992），现代影像技术如照相机的发明让绘画逐渐没落。“照片最初的视角在抄袭画家，后来画家又开始模仿照片，在这种混乱的时代和局面下，培根却可以独树一帜。”当然，这只是艺术评论家的说辞。从市场的角度而言，当代艺术是最具有炒作性的“战场”，这源于现当代艺术对艺术价值衡量的多元方法论，后现代艺术出其不意地变得主观和形而上：即便是一幅白布，艺术哲学家们也能洋洋洒洒讲出一大篇溢美之词。尽管如此，资本市场仍然不断追逐着现当代艺术这些让人看不懂的新贵，或许这是当代社会人类思想和审美情趣的“大解放”，或者这只是个击鼓传花的资金游戏，谁知道呢，时间会给出一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