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KO NUGROHO 不和谐世界的肖像
2014-I Love Fitnah-200x150cm
看Eko Nugroho的作品就像欣赏一幅充满华丽点缀和各种形状、形象、颜色、工艺甚至声音的作品。我们能在某一个瞬间抓住作品中透露出的诙谐,也能立刻感受到诙谐中夹带的可悲现实与讽刺意味。最终,我们会因为理解了,正如Eko在他的很多作品中所描绘的那样,我们周遭的世界是一个真真实实被混乱和问题所围绕的世界,而只能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Eko认真留意着身边的社会趋势,捕捉着所有的困窘、怪象和混沌,并将这些社会现实逐一呈现给我们。他的作品如同一面镜子,映射出我们面对和深处这些社会现象的方式,以及我们面对和深处于这些社会现象中时的真实模样。
2016-manual embroidery-314,5x220cm
所有这些创作灵感可能来源于他所居住的城市——日惹市的环境,也可能参考印度尼西亚的很多城市——多数社会现象发生于亚洲的各种社会环境。这种情况下,会出现一种矛盾和冲突,甚至各种观念和价值观的大融合,使日常生活充满迷之趣味。传统关系和价值观与现代生活方式相互拉扯;长时间存在的原始态度与需要宽容和平等的民主政治秩序相互拉扯;在充满非正规经济活动的城市风貌中,街头小贩与高速公路以及城市中持续出现的商场外墙上所展示的全球最优秀品牌争夺着生存空间;城市中既有志在成为国际大都会一分子但又不能完全霸占旧社区错综复杂小巷的高层建筑,周围也呈现出贫困窘相。所有这些元素相互争夺着在现代印尼社会生活中的一席之地,并不断渗入现代印尼社会生活。
Eko Nugroho非常热衷于在他作品的氛围和特点中所描绘的这种推搡、喧闹、骚动,在日本方言所被称为“pating tlecek”。 而这种“pating tlecek”的氛围从Eko Nugroho开始创作到现在仍持续存在于他的作品当中。
2014-Lets Talk About Revolution to My Hand-200x150cm
Pating tlecek是指一种杂乱的氛围,四处零落,但同时也可能出现交汇并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此前相互之间绝对毫无关联的新事物。也就是说,pating tlecek是一种拒绝秩序和连贯性的状态。换一种说法,pating tlecek可能是一种无序状态,但同时又是一种矛盾,有可能通过与不同元素(社会空间)的意外交汇和结合产生出新的平衡。Eko Nugroho在雅加达Komunitas Salihara展出作品时(2015年的Landscape Anomaly(景致异象)展),Nirwan Dewantoro在附文中将这些未预期的状况称为“anomalies(异象)”,表示与秩序和正常现象背道而弛。
几年前,我就留意到Eko Nugroho以诗人或滑稽演员的方式在他的作品中非常有见地地随意利用文字和图像。他巧妙地扭曲事实,反转逻辑,愚弄意见。而且,似乎是为了刻意增强这种混乱,Eko Nugroho随意选择着他的表达媒介:油画、漫画、壁画、装置艺术、雕塑、刺绣、动画、视频、表演、蜡染、服装、T恤等等。他将美术与街头艺术、通俗艺术、漫画甚至蜡染印花法混合,但同时他又将所有这些艺术视为平等元素,使它们可以按照他的一时兴起相互组合或交换。
2016-Protester With New Issue-137x72x63cm
2016-The Dance Corps series-190x62x31cm
这一点在他的图画和油画作品中体现得非常清楚。他的图画似乎完成得非常快,可以看到粗的黑线条,就像城墙上出现的涂鸦标记。他不会优先考虑利落干净的图像,反而会将这些强烈的图像元素呈现于能让观赏者联想起蜡染图案的点缀和颜色及线条背景上。他通常会在作品中使用各种尖锐的物件:剪刀、刀子、矛头、镊子,仿佛这些元素就是他所描绘的人物形象的一部分。这一切意味着Eko Nugroho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通常呈现出奇怪的异形,始终让观赏者生出一种印象,这些人物的出现伴随着某种威胁、危险、暴力或恐怖。
这是Eko Nugroho作品的共同特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在特定作品中强调特定问题,尽管某些主题和形式的确重复出现(比如,以宗教之名的暴力)。对于这次画展,我们可以看到Eko Nugroho越来越强调与很多印尼人在日常生活中所承受的现代化和国际化进程有关的社会问题的复杂性。
这些问题可能与人们被迫应对社交互动新模式时的震惊体验有关。由于经济资源管理的不均衡、自然环境发展的影响、以及通过数码设备快速传播的信息洪流,这种社交互动新模式已经快速占据主导地位。而这一切则造就了一系列相互关联的问题。这些以奇怪构造描绘的没有脸、蒙面、或戴面具的人物形象代表着那些在日益混乱和混沌的真实世界中被困在无序状态表现出异象的人们。
2015-manual embroidery-249x159cm
尽管如此,我们怎么可能不将这些现象视为我们每天面对的全球化症状?我们可以将全球化视为全球文化危机,在这场危机中,我们曾经拥抱的、希望共同保护的价值观和理念(民主、进步、繁荣、现代化和包容)已受到挑战,甚至变得不稳定并受到破坏,然而,新的价值观和理念尚未实现,甚至尚未形成。就像Eko Nugroho的作品《That Way, Not That Way(彼路非路)》所描绘的那样,我们正站在混乱的分岔路口。此次展出的其他画作和油画同样给我们呈现出令人不安的画面(Collective Hypocrite(共同伪君子), I Love Fitnah(我爱诽谤), Let’s Talk About Revolution to My Hands(让我们谈谈手的革命),均创作于2014年和2015年),本次展出的名为《The Dance Corps Series(舞动兵团系列)》的一系列雕塑作品也是如此。这些雕刻形象分别代表着我们面对当今社会危机时所经历的困惑:容易恐惧(The World in Phobia(充满恐惧的世界),创作于2016年),没有明确的计划或目标(Warrior Without Any Target(没有目标的斗士),创作于2016年),期望并寻求包容(Tolerance Seeker(寻求包容的人),创作于2016年)。我们认识这些人,但是他们的脸和身份都被隐藏起来、模糊不清、甚至用一层一层的象征掩盖,掩藏着他们的真实身份。在现代生活中他们是谁?现在的人性面孔长什么样?
由于对各种视觉效果和媒介的灵活借鉴,以及强调各种社会状况的讽刺主题,Eko Nugroho对自己作品的态度在日惹市当代艺术的发展过程中占据了独特地位。回顾他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他代表了两个不同年代中间“变化”的一代:他与批判和反对新秩序独裁主义的一代艺术家有关联(这一代艺术家随着1997-1998年间出现的改革运动而瓦解),同时又与21世纪初艺术界出现的未直接接触改革中很多社会政治危机的一代(千禧一代?)有关联。在这种“中间”状态下,Eko Nugroho这一代艺术家欣然接受了政治民主运动的开始。然而,民主运动在新的社会政治秩序中同样出现了各种动荡。因此,他也很快学会了小心谨慎应对周遭的社会政治现象。
因此,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在Eko Nugroho的作品中,他几乎不试图提出任何结论性观点。如果存在某种观点,他会透过扭曲的幽默感让观赏者再次质疑自己的态度和看法,这种态度和看法也可能由于成见和陈词滥调而变得死板。他通过作品提出的方法和批评不再代表艺术家活跃分子失望和生气的立场,这些艺术家活跃分子曾经在20世纪90年代一度左右印尼当代艺术界。Eko Nugroho既不宣扬某种特定真理,也不宣扬任何老生常谈的真理。他将自己定位为和我们大家一样的平民、社会公民、世界公民。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经历了很多现有社会动态,并且也和我们大家一样,陷入了费解和混乱当中的公民。他试图在他的作品中体现这些社会片断。如此,他仅仅为了说明,现在及未来人类和世界的问题是我们大家共同的问题。
责任编辑:赵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