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收藏中国
我们上次提到普艾伦,还是1925年的事。那时,他与贺拉斯·杰恩和福格艺术博物馆第二批探险队一起,正在从敦煌返回的路上。第二年,我们提到他拿到了前往北京学习的萨克斯奖学金,为福格艺术博物馆征集文物。他给萨克斯写信,说自己住在一栋“完美无比的中式住宅里……我有一位厨师、一位拉黄包车的男孩儿、一条白狗和一位年轻的中国学者。那位学者不讲英语,我可能是你所认识的最幸福之人。每天早上,一位老学者过来给我读3个小时《孟子》。到了晚上,一位年轻学者来读报纸、艺术书籍,或侃大山……周末时,我参观城里的寺庙,或去西山游玩”。
普艾伦所获的奖学金,使他得以(混迹于琉璃厂古董店之间)学习中文,并追求他特别感兴趣的中国戏剧。他学会了演唱整场戏剧,能用刺耳的假声连续唱上半个小时,赢得古典戏剧学会的洋人朋友和中国客人们的阵阵尖叫喝彩。普艾伦的演艺成就给中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份中文报纸刊登了3篇文章,记者在文章结尾处写道:“我第一次发现,东西方在同一屋檐下共享真正的快乐。中国人民和外国人民一起同享欢乐!有谁不相信那样的事,就让他拿起毛笔挑战我吧!我会迎接挑战,给他沉重打击!”
据普艾伦的同事、弗利尔美术馆的毕士博说,普艾伦已经“完全中国化,衣服、食物、脏地板,甚至到了允许他的京巴小崽们到处乱跑撒尿的程度。那些事情必须有个了断,以免变得更糟,哪怕让他远离北京”。
(旅居北京期间,普艾伦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属于中国人。他成了一名佛教住持,安排将自己葬于中国的一处佛教墓地。然而,此事受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共产主义政治干涉,他被禁止在中国入土。普艾伦死于日本,葬于京都日本山中商会古董商家族为其提供的墓地)
1927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波什·雷茨返回荷兰生活。该馆邀请普艾伦担任该馆的临时研究员,以便接替雷茨的工作。在接受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邀请时,普艾伦强调了自己为赢得那个位置付出的艰辛努力:
然而,我很清楚(那不是空洞无物的自夸),我在马车里沿沙漠道路颠簸前进的每一分钟(我会情不自禁地琢磨,希望那位赶车的孩子晚饭能有茄子吃),以及我在北京小胡同、戏院、公园、茶馆和中国人家里停留的每一分钟,都为我提供了一种途径,使我对那个伟大的民族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同情,使我有更好的理由断定:这是宋代绘画,那是北魏石刻。我爱中国人。有时候,我也会使他们痛苦不堪。但是,我依然热爱他们,愿意在我墓碑上刻上3米多高的大字:“世上有两个最伟大民族:希腊人和中国人。”
波什·雷茨曾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惨淡经营,只有一名孤零零的助手和极少经费。但是,继任的研究员们都对他取得的成绩赞不绝口,包括他征购的一尊巨大北魏鎏金铜佛像和一批绘画收藏。经查尔斯·弗利尔推荐,雷茨从约翰·弗格森手中购得那批藏品。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强项,在于它拥有奥尔特曼所藏瓷器和所购青铜器。那批青铜器,从已故鉴赏家、收藏家端方总督家族征集,同样由弗格森从中协调完成。然而,那一类藏品,绝对不符合普艾伦核心爱好的胃口。“如瓷器和青铜器那样的美物,似乎与我认为的主要艺术形式——绘画、雕塑和建筑不可同日而语。”普艾伦发誓,“构建与纽约这座城市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规模相匹配的收藏……我们需要重点关注体量大、具有影响力的藏品。”来自龙门石窟的浮雕同时满足了以上两个要求。
责任编辑:赵江伟